憤怒是人類情緒系統(tǒng)中最原始的一種。在人類的社會文化中，憤怒往往是被壓制的。我們?yōu)槭裁磻嵟核^邊界在心理咨詢中，咨詢師常常談到一個很重要的詞——邊界。在學術(shù)交流中，咨詢師常常把人際邊界比作泡泡，它代表著每個人必備的一種私人生活空間和個人基本生存權(quán)利。當我們與他人相戀或互相欣賞時，我們就會愿意把自己的邊界和他人的邊界相融合，和TA共同生活，分享權(quán)利。可是，如果當他人強行進入我們的邊界，在我們不允許的情況下強行融合，這時我們的憤怒就會提醒我們，我們的生活邊界收到了損害。所以，當我們在人際關(guān)系中感到憤怒時，心理咨詢師通常會理解為來訪者基本的生活界限受到了破壞?？梢姂嵟谌穗H關(guān)系當中也是有非常強的提示意義的。臨床心理咨詢將邊界的受損分為兩種。第一種叫做邊界的侵入，也就是邊界直接被侵犯。舉個很直觀的例子，大學生宿舍里的公用冰箱，每個人可以占冰箱的一個格子，但是當有人每次都往你的格子里放東西時，你就會感到非常憤怒，因為你的空間被侵犯了。生活中還有一種更抽象化的邊界，叫做權(quán)利的邊界。當我們的權(quán)利邊界被他人侵入時，我們也會產(chǎn)生強烈的憤怒。咨詢師在訪談中收集信息時會留意一個問題：來訪者在家里能不能鎖門。如果來訪者很難鎖門，或者擔心自己鎖門會使家人對自己感到憤怒，那么咨詢師會認為來訪者的憤怒受到了壓抑。實際上，憤怒不僅僅只是以暴力或者歇斯底里的形式表現(xiàn)出來。在人際關(guān)系中，拒絕也是一種憤怒的表達方式。通常在心理咨詢臨床案例中，當咨詢師聽到諸如“小時候無法鎖門否則會早到負面對待”的成長信息時，如果來訪者是一個無法憤怒或者無法說不的人，那么他的家庭可能是容不下某種形式的憤怒或者某種形式的自主性的。一個人如果像這樣無法表達憤怒，那么TA在很大程度上也是體驗不到憤怒的。長期無法拒絕別人可能會在諸多事上產(chǎn)生一種被剝削感，因為TA總是被別人的需求裹挾，而自己的需求卻無法被提出來。長此以往，這個人便會逐漸傾向于規(guī)避社交，也無法延續(xù)長期的關(guān)系。第二種邊界的損害叫做邊界混淆，它比邊界侵入更難被察覺。在這樣的情況下產(chǎn)生的憤怒是很微妙的，有時我們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憤怒。在過去的案例中有這樣一個來訪者，他和一個朋友談一個商業(yè)合同，討論的是“什么時候付款”、“什么時候還錢”這樣的問題。然而這個朋友卻一直跟他講自己的企業(yè)如何困難，以至于過年都沒有辦法回家。來訪者感到非常憤怒，但是卻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憤怒。這個案例中很重要的一點在于，他在跟對方談事，而對方談的是情。在中國文化中這是最容易被混淆的一個邊界，因為“事”和“情”通常都是被放在一起的。現(xiàn)在的許多年輕人其實都長期地處于這種混淆的狀態(tài)。最常見的例子是父母離異的來訪者，通常會談到父母曾經(jīng)對他們說過，“我們之所以不離婚，全是因為你”。在中國家庭中，許多“以愛為名”的行為都會對孩子造成嚴重的邊界混淆。它把孩子卷入到成年人的愛恨和婚姻中，使孩子長期處于這種混淆狀態(tài)，這使他們很容易產(chǎn)生焦慮或恐懼感。他們會注意自己的一舉一動，小心謹慎地生活，從而防止父母離婚，家庭破碎。如果他們被長期告知，是自己的存在讓父母不離婚，那么他們的內(nèi)心就會混淆成人之間婚姻的界限。通常這樣長大的來訪者一旦在咨詢中獲得了憤怒感，或者是獲得了伴隨憤怒的某些領(lǐng)悟，他們將會獲得放松。比方說，來訪者意識到父母離不離婚是他們自己的決定，他們當初在一起是他們自己的原因，而不是來訪者的責任。當來訪者可以對父母的“謊言”產(chǎn)生這樣一種反思和覺察的時候，這時產(chǎn)生的憤怒反倒使他們釋然了，自己終于不用再監(jiān)督自己做一個好小孩，來防止父母離婚。因此，在日常的臨床工作中，來訪者不需要咨詢師的鼓勵和督促，自己就會通過某種形式的憤怒來修復他過去的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