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通英語的人可謂無數(shù)，你我也算是學(xué)過點英語的。幾乎所有這些人都知道，在漢譯的“美國政府”一詞中，“政府”的英語原文是“GOVERNMENT”，而在漢譯的所謂的“克林頓政府”一詞中，“政府”的英語原文中卻是“ADMINISTRATION”。這顯然是兩個長得面目全非的完全不同的英語單詞。那么，它們怎么一翻譯成中文，就突然都變成一模一樣的“政府”了呢？ 我在學(xué)英語遇到這兩個詞的時候，也在英漢詞典上探過究竟，發(fā)現(xiàn)在英漢詞典上往往這樣解釋?！懊绹钡摹罢痹摹癎OVERNMENT”，它的主要含義是“政府”，“政體”，但是，也有“行政管理”和“管理機構(gòu)”的意思。而“克林頓政府”中“政府”原文“ADMINISTRATION”，它的主要含義是“管理”，“行政機構(gòu)”。但是，英漢詞典里特地作了說明，當這個詞的第一個字母大寫時，也就是當它成為專有名詞的時候，它就是指“總統(tǒng)制國家的政府”。 這樣，我和你一樣，也和所有通過查英漢詞典學(xué)英語的中國人一樣，得出了這樣一個結(jié)論。就是說，第一，“GOVERNMENT”是一個泛泛的“政府”大詞，也就是說，在英語中，國家政府是“政府”，國家的行政管理機構(gòu)也是“政府”。第二，“ADMINISTRATION”一詞，在總統(tǒng)制的國家，比如，象美國這樣的國家里，它就是前面那個“政府（GOVERNMENT）的同義詞。說白了，就是在美國這樣的總統(tǒng)制國家里，也許是由于某種習(xí)慣用法的緣故，也許僅僅是愚蠢，他們居然自找麻煩地用了兩個不同的單詞，去表達同一個簡簡單單的概念：“政府”。這樣的結(jié)論和理解一經(jīng)查明，就自動成了我閱讀和思維的一部分。 來到美國以后，我們還是可以通過衛(wèi)星接收中文的，乃至發(fā)自中國的電視節(jié)目。也可以閱讀到不同的中文報紙。當然，更多的是鋪天蓋地而來的英語信息。我們就這樣身不由己暈暈乎乎地夾在中間。有很長時間，我們延續(xù)著多少年來在國內(nèi)形成的理解和思維習(xí)慣。聽著中文的“美國政府”和“克林頓政府”十分地耳順，每當從英語新聞中聽到克林頓“ADMINISTRATION”，也總是條件反射一般，自動在腦子里把它變成“克林頓政府”，從來不假思索。 聽多了之后，我們發(fā)現(xiàn)了這兩個英語單詞的一個使用規(guī)律。那就是，盡管英漢詞典里頭說這兩個單詞的意義相同，都代表“政府”。但是，在英語里面，至少在美國，他們從來不隨意混用這兩個詞。因為我們從來也沒有在克林頓的名字后面，聽到過“GOVERNMENT”這個“政府”，跟在他后頭的，一直是那個繞口的“ADMINISTRATION”。即便如此，我們也以為這是使用語言的習(xí)慣問題，屬于語言學(xué)家們研究和探討的范疇。我們這樣的語言學(xué)習(xí)者和使用者，只需死記硬背這個“洋習(xí)慣”，使用時不要“出洋相”就可以了。追問：Administ ration 與Government 文化語義辨析及其翻譯胡兆云(廈門大學(xué)外文學(xué)院,福建廈門361005)摘要:本文分析了英語(尤其是美國英語) 中administration 與government 的文化語義差異,認為administration 的詞義核心是“行政分支”,將administration 翻譯為漢語的“政府”不夠妥當,該詞的恰當漢譯為“行府”,而government 的漢譯是“政府”。關(guān)鍵詞:administration / government ; 行府/ 政府; 文化語境; 上下義關(guān)系A(chǔ)bstract :This thesis analyzes the cultural semantic differences of“administration”and“government”in English (especially American English) ,and holds that the semantic core of“administration”is“a body of officials of the executive branch of agovernment”. Therefore it is not appropriate totranslate“administration”into“政府”. The appropriate Chinese translation of“administration”is“行府”,and the appropriate Chinese translation of“government”is“政府”.Key Words :administration / government ; 行府/ 政府; cultural context ; hyponymy中圖分類號:H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 - 6038 (2006) 09 - 0040 - 040. 引言Administration 與government 是英語(尤其是美國英語) 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兩個詞,目前我國英漢翻譯界多將二者均譯為“政府”,這是值得商榷的。本文認為,二者文化語義不同,不應(yīng)統(tǒng)統(tǒng)譯為“政府”,應(yīng)視其文化語義的差異,分別予以恰當翻譯。1.“政府”概念在不同文化語境中的界定及翻譯對策1. 1 文化語境分析———廣義政府與狹義政府要準確翻譯administration 與government ,首先要對這兩個詞的文化語境進行探究。在我國,關(guān)于中國政府的法定含義有兩種:一是新中國建國初年“共同綱領(lǐng)”規(guī)定的集立法、行政、司法、軍事于一體的廣義的政府,一是始于1954 年憲法規(guī)定的狹義的政府,即指國家權(quán)力機關(guān)的執(zhí)行機關(guān),或國家行政機關(guān)(喬耀章,2002) 。關(guān)于西方“政府”概念的廣義和狹義解釋,趙寶煦(1982 :103) 曾作過這樣的說明:“實行總統(tǒng)制的國家,政府通常是指中央和地方政府全部的立法、行政和司法等機關(guān)。這就是所謂廣義的解釋。在實行議會內(nèi)閣制的國家,政府通常是指中央和地方的行政機關(guān)。這就是所謂狹義的解釋?！币虼?譯者必須弄清楚“政府”的文化語境,區(qū)分總統(tǒng)制類型的廣義政府文化語境和議會內(nèi)閣制類型的狹義政府文化語境。如果原文是總統(tǒng)制廣義政府文化語境,那么譯者就要按廣義政府概念的理解,將原體系話語譯成廣義政府的體系話語,而不能按狹義政府概念的理解,將其譯成狹義政府的體系話語。在中國翻譯史上,因?qū)ξ幕Z境認識不夠而導(dǎo)致翻譯失當?shù)睦痈┦敖允?比如,美國國家元首和行政首腦President 一詞在早期漢語翻譯中就曾被譯成“皇帝、國君、頭人、總理、首領(lǐng)主、國主、酋、酋長、大酋、邦長、統(tǒng)領(lǐng)、總統(tǒng)領(lǐng)、大統(tǒng)領(lǐng)、首領(lǐng)、勃列西領(lǐng)、大伯勒格斯、伯理喜頓、伯理璽天德”等(熊月之,2002 :139 - 147) 。只有當譯者對異域文化有了充分的了解和準確的把握,才能做到文化翻譯保真,實現(xiàn)異語間文化語義的準確傳遞。不同文化之間常常存在“因素不對應(yīng)”的問題,即存在于一個文化中的因素與概念,不存在于另一文化中。比如當國人最初接觸美國文化時,中國文化中不存在President制度因素與概念,不存在相應(yīng)的詞匯,這對翻譯構(gòu)成了文化和語言障礙,因此譯者須在翻譯中進行創(chuàng)造性勞動,做雙重努力,既要進行文化譯介,又要進行必要的語言創(chuàng)新。2. Administration 與government 的語義層次分析Administration 與government 兩詞與美國政制密切相關(guān),因此,要準確翻譯這兩個詞,需要對美國政制有深入、客觀的了解。2. 1 Administration 與government 的上下義關(guān)系及其對翻譯的啟示今天許多中國人對美國政制已不陌生。美國是典型的總統(tǒng)制國家,其政府是廣義政府。美國政府在宏觀結(jié)構(gòu)上分為3 大部分:立法(legislative) 部分、行政(executive) 部分和司法(judicial) 部分。這3 大部分合起來構(gòu)成美國政府。立法、行政、司法3 大部分也可稱為3 大分支。涵蓋立法、行政、司法3 大分支的那個“政府”,在美國英語中就是“government”。圖示如下:圖1 美國政制結(jié)構(gòu)示意圖從語義學(xué)角度看,government (政府) 與立法分支、行政分支、司法分支之間存在一種上下義關(guān)系(hyponymy) 。所謂上下義關(guān)系,是“指個體詞項與一般詞項間的語義關(guān)系,即個體詞項被包括在一般詞項之內(nèi)”(李延福,1996 : 702) 。例如,“花”是“玫瑰”的上義詞( hyper2nym) ,“玫瑰”是“花”的一個下義詞(hyponym) ;被包括在同一個上義作者簡介:胡兆云,教授,博士,研究方向:翻譯理論與實踐收稿日期:2006 - 02 - 112006 年第9 期總第2 1 0 期外語與外語教學(xué)Foreign Languages and Their Teaching2006 , №9Serial №210詞項內(nèi)的詞項稱作同下義詞(co- hyponyms) ,如被包括在上義詞“花”之內(nèi)的“玫瑰,牡丹,水仙,臘梅”等是同下義詞。在government (政府) 與立法分支、行政分支、司法分支之間的上下義關(guān)系中, govern2ment (政府) 是上義詞,而立法分支、行政分支、司法分支則是govern2ment 的下義詞。這種上下義關(guān)系決定了government 與立法分支、行政分支、司法分支不是同一層次上的詞: government 比立法分支、行政分支、司法分支高一個義層;立法分支、行政分支、司法分支則比government 低一個義層,3 者屬同下義詞,位于同一個低層次。在英語(尤其是美國英語) 中,用來表述“行政分支、行政機構(gòu)、行政部門”的詞除了“executive branch”和“executive department”等之外,另一個常用的詞就是administration , administration 與“executivebranch”和“executive department”指的基本上是同一個機構(gòu)。從語義學(xué)角度看,行政分支的義層地位就是administration 的義層地位,二者的義層地位完全相等。Administration 與government 之間同樣是上下義關(guān)系,government 是administration 的上義詞,administration 則是government 的下義詞。這明顯表明,government 與administration 不是同一層次上的詞:government 比administration 高一個層次,admin2istration 則比government 低一個層次。既然administration 與govern2ment 分屬兩個不同的義層,那么其翻譯當然就不容混淆了。如果將administration 和government 都譯作“政府”,那顯然將兩個不同義層上的詞混為一談了,誤譯就難免了。2. 2 Administration 與government 詞義范圍的不同及其對翻譯的啟示上義詞與下義詞的詞義范圍不同,上義詞的詞義范圍大于下義詞的詞義范圍,而下義詞的詞義范圍則小于上義詞的詞義范圍。作為上下義詞,administration 與government 的詞義范圍當然不同,見圖2 :圖2 Administration 與government 詞義范圍示意圖由圖2 可見,government 的詞義范圍包括立法分支、administra2tion 和司法分支3 部分內(nèi)容,administration 只是government 的詞義內(nèi)容之一,其詞義范圍不包括立法分支和司法分支這兩部分內(nèi)容,因此administration 的詞義范圍比government 的詞義范圍要小得多,ad2ministration 的詞義范圍大約只是government 詞義范圍的". 。既然兩者的詞義范圍不同,那么將二者譯作同一個詞“政府”,則顯然不妥。2. 3 Administration 與government 字面表達的不相容性及其對翻譯的要求上義詞和下義詞之間在字面表達(拼寫/ 字形) 上存在不相容性。在英語中,administration 與government 之間在字面表達上存在明顯的不相容性,該不相容性在漢語翻譯中應(yīng)予以體現(xiàn)。將government譯作“政府”是準確的,那么由于下義詞administration 與上義詞gov2ernment 之間字面表達的不相容性,這一翻譯也就排除了再將admin2istration 譯作“政府”的可能。根據(jù)administration 的詞義層次、詞義范圍、字面表達等因素,該詞的準確漢語翻譯只能圍繞“行政分支”加以考慮。3. Administration 與government 的釋義分析在總統(tǒng)制、廣義政府文化語境中,administration 是一個具有相當獨立性的詞,與government 的區(qū)別截然分明,不容混淆,特別當Ad2ministration 以大寫開頭時尤其如此。在此我們以Webster’s NewWorl d College Dictionary (《韋氏新世界大學(xué)詞典》) 、Random HouseWebster’s Dictionary of A merican English (《藍登書屋韋氏美語學(xué)習(xí)詞典》) (以下簡稱WDA E) 、《英語報刊詞語精選》和《新英漢詞典》為據(jù),考察與administration 和government 有關(guān)的詞語的釋義,對ad2ministration 與government 的含義作一分析。3. 1 Government 釋義分析該詞在WDA E 中的第2 個釋義是:the governing body of persons in a state , community , etc. or abranch of this body(Dalgish ,1997 :563)(漢譯:一個國家、區(qū)域等內(nèi)由多人組成的治理機構(gòu),或該機構(gòu)的一個分支。)由此可見,government 是包含各個統(tǒng)治分支的總的統(tǒng)治機構(gòu),因此,government 的準確漢譯是“政府”,“government”與“政府”可以互譯。此處“該機構(gòu)的一個分支”并不特指“行政分支”,而可指“行政、立法、司法”分支中的任何一個。3. 2 Administration 釋義分析我們可以分別考察administrative 、administrator 和administration3詞的釋義,以準確把握administration 的含義。3. 2. 1 Administrative1) 該詞在《英語報刊詞語精選》中的釋義如下:行政的;執(zhí)政的: admi nist rative structure (行政機構(gòu)) / administra2tive authorities(行政當局) / administrative injunction (行政命令) (張健,1997 :5)2) 該詞在1985 年版《新英漢詞典》(增補本) 中的釋義如下:行政的;管理的;后方勤務(wù)的:an division 行政區(qū)域/ ??an～or2gan (post) 行政機關(guān)(職務(wù)) (《新英漢詞典》編寫組,1985 :15)3. 2. 2 Administrator該詞在2000 年版《新英漢詞典》(世紀版) 中的第2 個釋義是:行政官員(上海譯文出版社,2000 :18)3. 2. 3 Administration1) 該詞在WDA E 中的第2 個釋義是:a body of administrators or executive officials ,esp. ( of ten cap. ) theofficials of the executive branch of a government (Dalgish ,1997 :15 - 16)(由administrators 或executive 官員、尤其是(常大寫A) govern2ment 的行政分支的官員組成的機構(gòu)。)2) 該詞在《韋氏新世界大學(xué)詞典》中的(b) 釋義是:[often A- ] the officials in the executive branch of a government andtheir policies and principles(Agnes ,2001 :18)( [常A- ]一個政府之行政分支的官員及其政策和原則)由上可知,administration 是政府的行政分支(及行政分支的官·41 · 外語與外語教學(xué)2006 年員) 。4. Administration 與Government 的準確翻譯4. 1 Administration 與Government 的準確翻譯Administration 指的是政府的行政分支,其詞義核心是“行政分支”,因此將其譯成漢語時一定要譯出“行政分支”的意思。在總統(tǒng)制、廣義政府文化語境中,其準確翻譯應(yīng)是“行政政府”,簡稱“行府”或“行政府”。在不失其“行政分支”這一詞義核心的前提下,在不同的上下文中,該詞還可以譯作“行政機關(guān)、行政部門、行政機構(gòu)、行政當局、行政分支、行政班子”等,總之,要體現(xiàn)出其“行政”的語義內(nèi)核。由此觀之,前例中的“美國政府行政當局、美國政府行政機構(gòu)”等表述是比較準確的。Administration 的一個特殊用法是與美國總統(tǒng)的名字聯(lián)用,美國總統(tǒng)的名字放在該詞之前,該詞首字母大寫或小寫。在美國人心目中,這個administration 天經(jīng)地義就是專指總統(tǒng)行政這一部分,決不會是那個囊括立法、行政與司法三部分的“政府”,因此,這里的adminis2tration 不能譯作“政府”,而只能譯作“行府”。目前漢語中“總統(tǒng)名+政府”的譯法、用法比較普遍,這種情況理應(yīng)改變。須摒棄“總統(tǒng)名+政府”的譯法,而代之以準確、簡練的“總統(tǒng)名+ 行府”的譯法。Government 的準確翻譯是“政府”。4. 2 關(guān)于詞語“行府”“行府”可以作為administration 的漢語對應(yīng)詞?！靶懈钡睦頁?jù)是“行政政府”,是“行政政府”的縮略語。語詞縮略或簡化是一種常見的語言現(xiàn)象,隨著時間的推移,詞形較長的語詞大都會出現(xiàn)縮略或簡化形式,這是一種必然,使用頻率高的語詞尤其如此?！笆謾C”就是一個例子:“蜂窩式無線移動電話”的詞形太長,理據(jù)復(fù)雜,所以“大哥大”之稱風行一時?？墒墙陙?人們又嫌“大哥大”偏長,而且比較費解,于是更喜歡叫它“手機”。“手機”的理據(jù)是“隨手攜帶之電話機”,它最直觀,最容易理解,所以最受歡迎。(王艾錄,2001 :122)王艾錄等(2001 :122) 認為,引起語詞理據(jù)改變的原因之一是“對內(nèi)部形式的舍繁就簡”,“語言中的簡稱或縮略語(如人民代表大會→人大) ,都是內(nèi)部形式舍繁就簡的結(jié)果”?！靶姓睂嶋H上就是“行政政府”的一種縮略形式,它可以進一步“舍繁就簡”,縮略為“行府”?！靶懈币辉~是二字結(jié)構(gòu),符合現(xiàn)代漢語詞匯雙音化特點;“行”表示“行政”,“府”表示“政府”,該詞具有顯性理據(jù),容易掌握,形式簡練得當,表義全面準確,具備“語言的經(jīng)濟性和信息表達的密集性”(王艾錄,2001 :92) ,堪稱一個形義完美結(jié)合的縮略語。4. 3 對1985 年版《新英漢詞典》中administration 某些釋義的質(zhì)疑求采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