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我在媒體工作，有一天走進恒通商務園，好不容易找到了特斯拉所在的那幢樓，然后在旁邊太平洋咖啡館和傳播負責人聊天，那時我并不是來面試的，我只是來看看是否有報道合作機會。聊了一個小時后，她對我說：你愿意來特斯拉工作嗎？我頗感驚訝。彼時的特斯拉，籠罩著硅谷明星光環(huán)，被各種企業(yè)拿來借勢營銷，所以一個沒有面試就得到的工作機會，既讓人興奮又使人惴惴不安。 接下來一段時間，我做了許多功課，研究特斯拉在中國將面臨的課題，比如里程、充電以及新能源汽車政策。研究結束后，我毫不猶豫地接受了，因為一切問題都有答案，特斯拉在中國，需要的僅僅是時間而已。更何況，Elon musk這樣的CEO太讓人著迷了。我已經(jīng)過了把誰當偶像的年齡，但如果非要選擇成為某個人的粉絲，那么當世之人，沒有誰比他更合適了。他先后從事互聯(lián)網(wǎng)、電動汽車、外太空探索、太陽能，每一項都是當時的最前沿領域，每一項都成就非凡。成為一個目光超越當世鎖定在藍色星球之外的極客的同事，想想都讓人激動。 后來發(fā)生的一些事，讓我不斷地修正認識。一個企業(yè)創(chuàng)造出最先進的產(chǎn)品，為消費者提供了最全面的解決方案，這已經(jīng)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了，但它同時應當不斷地向外界展示這一點，告訴人們它所做的努力以及能夠為消費者帶來的價值。 創(chuàng)業(yè)是一邊咀玻璃，一邊凝視著死亡的深淵 原以為特斯拉的風格和其他外企類似，但上班第一天就把我的想法改變了。辦公室里，所有人都在同一個大房間里工作，桌子連成一排又一排。不論職位高低，辦公桌完全相同，沒有隔間，沒有玻璃。我心想：哇，這就是Start up的樣子吧。最近去總部，才知道Elon和其他人一樣，也都是一張辦公桌，才明白這是沉浸在骨子里的一種精神。 一直到今天，特斯拉依舊是一家創(chuàng)業(yè)公司。創(chuàng)業(yè)，意味著在成熟的市場中另辟蹊徑，挑戰(zhàn)人們的觀念與錢包，因此難度極大。 創(chuàng)業(yè)代表著高強度工作，加班到深夜不過是家常便飯，從去年9月份之后，有大半年時間，我沒怎么見過朋友，后來春節(jié)聚會時，他們說我老了幾歲。 創(chuàng)業(yè)意味著不停解決難題，在資源、人力和時間都緊缺的情況下，突破常規(guī)和流程限制，找到最好的解決辦法。幾乎每一天都會有難題出現(xiàn)，但每一次解決難題，都如同升級打怪，讓人產(chǎn)生身心愉悅的成就感。 創(chuàng)業(yè)需要堅強的神經(jīng)，因為你在做未曾有人成功之事，所以要以極強的勇氣和毅力向前邁進。你也會遇到在一個穩(wěn)定公司不會面臨的境況，不斷地調適自我，才能保持良好狀態(tài)。 最重要的是，創(chuàng)業(yè)道阻且艱，常常面臨波折。特斯拉在中國就經(jīng)歷了這樣的一個過程，它需要時間去適應市場，也曾面臨來自他人的譏笑，自身也在調整從而以更快速度前進。Elon 曾經(jīng)說：“如果事事順利，說明你創(chuàng)新不足?！睕]有比這更好的概括了。 Think big and shoot for the star 特斯拉是一家太獨特的公司，因為獨特，所以需要更多時間才能讓他人明白它的追求。它常常做出一些看起來奇怪的舉動——特斯拉開放了200多項核心專利，在把專利技術當作護城河的商業(yè)世界，這樣的行為顯得異常天真；特斯拉進入中國后，沒有沿襲汽車業(yè)常規(guī)進行加價，并且向中國消費者贈送了家用充電樁和基礎安裝服務，這一行為在精明的中國企業(yè)看來顯得傻里傻氣；特斯拉在全球建成了由上千個超級充電樁組成的充電網(wǎng)絡，這一過程需要投入巨大的人力物力。 如果以常規(guī)商業(yè)思維來評判以上行為，無法得到讓人信奉的答案。歸根結底，要落到特斯拉的使命之上：推動世界向可持續(xù)交通邁進。燃油汽車不僅污染嚴重，而且會讓人類面臨能源枯竭的困境，所以特斯拉致力于讓人類社會從汽油車時代過渡到電動汽車時代。至于特斯拉賣了多少輛車，贏利幾何，和這個目標相比，都是小事。 其他車企擔心研究電動車花費過多，ok，特斯拉開放專利，希望更多人加入電動車行業(yè)；消費者擔心充電是難題，ok，特斯拉提供最完善而且免費的家用充電解決方案；公眾擔心沒法開著電動車進行長途出行，ok，特斯拉憑借一己之力建成了全世界最大的充電網(wǎng)。 所有的行為，目的都是讓更多人認識、接受并且熱愛電動汽車，讓尾氣冒個不停的汽油車早日消失，大街上到處跑著電動汽車，即使有很多電動汽車不是特斯拉品牌，那也沒有任何關系。 這一切舉動，要讓被其他人認可，需要時間，對特斯拉精神理解最深的是特斯拉的車主，每次和他們聊完，我都會更加理解自身所做工作的意義。今年年初，特斯拉在中國面臨挑戰(zhàn)，每天上百度新聞，各種各樣的揣測與推斷層出不窮。坦率說，這一切有時會讓人沮喪。后來我在朋友圈，看到全國各地的特斯拉車主自發(fā)站出來，他們以各種方式表達支持，甚至有車主說：開過Model S以后我再也不想碰任何汽油車，就沖這一點，我必須為特斯拉代言！ 工程師思維 最開始來特斯拉時，心里一直有一個解不開的疑團：為什么會議室的名字這么奇怪？畢晟、魯班、墨子······后來才知道，特斯拉在全球所有地區(qū)的辦公室都以當?shù)氐闹茖W家命名。這一切的緣由，是因為這是一家信奉工程師思維的公司。 工程師思維，信奉技術的力量，所以造出了Model S這款被美國權威汽車媒體Motor Trend評為歷史最偉大汽車的革命性產(chǎn)品；工程師思維，信奉邏輯與理性，不喜歡過多的宣傳與包裝，所以特斯拉在全球都不投放廣告，所有的發(fā)布會視頻都非常簡單；工程師思維，堅信產(chǎn)品至上，所以把最多的資源和人力投放到產(chǎn)品研發(fā)之中，盡管這會讓公司的財務報表看起來并不那么亮麗。 但中國其實是一個特殊的市場：消費者習慣借由情感驅動決策、公眾篩選信息的能力不夠強大易被輿論左右、營銷之術千變萬化。所以特斯拉在中國也經(jīng)歷了適應過程，正如Elon參加完博鰲論壇后回到美國，發(fā)了一條Twitter，說關于中國市場，他也正在學習。 同樣是因為工程師思維，一旦認識到需要改變，速度就會奇快無比。從2015年起，特斯拉發(fā)布了各項本土化舉措，和媒體、公眾做了幾十場體驗日活動，以至于后來，許多非汽車行業(yè)的朋友都說：今年你們的動靜整得挺大。對一家創(chuàng)業(yè)公司來說，不論遇到怎樣的艱難，只要未曾忘掉初心，未曾失去心氣，都可浩浩蕩蕩，回馬再戰(zhàn)。 這10個月來，與一家剛進入中國的企業(yè)一起，經(jīng)歷了風風光光、跌宕起伏與再度前進，每一天的密度都極大，常常覺得已經(jīng)過了幾年。見證一個行業(yè)發(fā)生巨變，參與創(chuàng)新事物的傳播擴散，這段旅程即使風大雨急，但卻如此激動人心。 正因為內心曾一次次越過山丘，所以最近讀到Wait but why（寫了那篇流傳甚廣的人工智能文章的媒體）寫特斯拉的文章，心有戚戚： 偉大的表述總是相似的，正如納博科夫在自傳中說道：“盡管透過迷霧看不見太多東西，不知怎得總會有哪些看著正確方向的極樂感覺?！? 如果用一句話概括這10個月以及接下來與特斯拉一起的日子，最貼切的莫過于里爾克那句詩了——我認出 風暴 而 激動如大海 。